十 暗影月移过红桥 二(1/ 2)
“请诸公一观。”
乐赟落笔,桌案上铺着一张纸,上面的字迹劲瘦有力,难掩锋芒。
“你——”虽然是个草包,但涵养好歹也有一些,做不出辱骂这种没教养的举动。
围观一系列事情的君策瞧瞧一脸谦卑,但气势强盛的乐赟,再瞧瞧君凌端坐在自己桌前饮酒并且不动如山的身影,默默吃了一口茶……她还是默默当一名吃茶观众好了。
事情为啥会发展成这般剑拔弩张的地步?
这还要从君凌和破军星谈话说起。
乐赟和高冲不方便跟着,干脆就留在了原地。这个把众人打脸的女子在一群名流里看来起格格不入——找她玩词令,竟然无耻承认自己不擅长辞赋,其他活动喊她,直接丢来一枚生无可恋般颓废无聊的眼神,闹得他们都不好继续磨着她了。
这样水泼不进,刀砍不破的脸皮,他们还真拿对方没办法。然后一个眼神错开,人家竟然去和她们看都看不上那眼的一个寒门女去请教诗词,这不是看不起她们吗?
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,更别说她带来的侍卫还在。
之前被君凌无意间噎了一把的女子低声嘲讽她,内容隐晦,知情者自然听得懂。
乐赟不属于知情者,但她脑子聪明,那话落到她耳朵里,怎么琢磨怎么不对劲。之后又有人嘲讽君凌不懂文墨,有负名门望族的声誉。
不能折辱主人,折辱奴仆也是一样的。
于是……被打脸了……过程就是这样……找乐赟论诗文、考辞赋,比一次就被打一次脸,而且一次比一次疼。
君策不忍直视地别开脸,已经不敢看那副惨象了。
乐赟出身不怎么好,是个孤儿,后来被陷阵军收养,也只知道战场诡计、风云变幻。但诗词贵在灵性,而乐赟偏偏不缺这点——陈斐说,乐赟是围绕紫微星的十三星之一七杀星。
七杀星,性格刚直不屈,为达目的不择手段,极其护主忠诚,一生至死不渝。
话说回来,如果换考策论或者圣言方面的考核,估计她就要捉襟见肘了。
而现实却是,一群自诩才子的平庸草包想要炫耀,碰巧撞上乐赟的强项,被强行教做人了。
另一旁,君越笑着打圆场,偏向却十分明显。“公何必与区区贱奴计较,不过是占了个巧罢了。”
乐赟眼神一暗,悄悄攥紧了拳。但这个场合她不能继续争强,不然被人羞恼成怒打死了,旁人也不会说什么。
再有才华又如何,一个身份能压死人。
君凌在一旁不动声色,既没有打圆场的意思,也没有多余的动作,继续不动如山。
君越看君凌没有合作的意思,只得厚着脸皮说,“况且,治家治国怎能以区区词赋相提并论?还请公消消气。”
君凌看向君越,目光晦涩不明。
敢说她的姐妹是贱奴?只会赋词不会治理国家?希望自己亲爱的大姐不要后悔今日她所说过的话,来日宸逸必当好好“报答”。
君凌的右手捏着酒樽,表情是往常那般的风轻云淡,但如果仔细去看那酒樽的酒身,会发现早已被捏的变形,由青铜制造的器物被硬生生留下了几个指印。
乐赟知道自己主子不想惹事,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怒气,正准备默默退下时,却听见刚才主子评论过的那青衣女子开口道,“郑某曾听说北戎民风剽悍,常常以器物置于头顶,以弓箭射而击之,今日雅集,不如就以此为乐,博诸君一笑,太女殿下认为如何?”
君越此时有些犹豫,虽说自己看不惯小妹,但当着她的面变相杀了她的侍卫,就是在打她的脸了,自己不顾姐妹情谊的名声一传出去,结果可不讨好。
君越最终选择了两边都不得罪。
君越心思百转千回之时,君策走了过来,“这里还有男眷,在那些小儿郎们面前玩女子的游戏,若一箭射偏,惊扰了贵人,恐有些失礼。”
君凌转了转酒杯,今后成事,饶二姐一命。
只见那名青衣女子从食案上取来一枚奇异果,体积比成人拳头大一些。
乐赟眼睛睁得圆大,捧着那枚奇异果,似乎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。
青衣女子咄咄逼人,“礼、乐、射、御、数、书,此乃君子六艺,更是君子安身立命之本,正心、修身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之要义。在座诸君自小学习,怎会连小小箭矢都无法掌控?”
说完,她旋即又笑了,年纪不大,但嘴角却噙着阴毒的笑。
想起君凌之前对这位青衣女子的判断,乐赟不得不再度佩服主子识人的能力。
君策面上依旧维持缓和的神情,“公莫不是忘了,这可是她人的侍卫,又如何能僭越擅自处置她的人?此非君子所为,还请三思。”
对方冷哼了一声,“呵,若是这名贱奴出了事,大不了赔她十个八个就是了。没眼色的,把弓矢取来……想来她的主子出身不凡,家教严谨,不至于为贱奴和人讨理……”
乐赟原本脸上隐隐有愠怒之色,如今更是气得连双手都在颤抖。这群不知民生,只知享乐的国之蛀虫,草菅人命,尸位素餐……年纪不大,心却挺狠毒万分,还是自家主子最好了。
乐赟在吐槽她人时,总不忘夸奖一下主子的英明。
耳边传来那人略得意的声音,“以五十步为限,让她去站好,记得别哆嗦,免得射偏了。”
诗词书法比不过人家侍卫也就罢了,竟然还恼羞成怒拿人开刀,这种吃相未免太过难看了。君策暗暗不满。若是小妹的侍卫真死在了这里,她也没有阻止,她恐怕就无颜面对小妹了。
此时的君凌依然无动于衷地看着好戏,把这些人在心中的小本本上记下。
这一边乐赟忍着内心升腾的怒火,将那枚奇异果顶在头上。
正对面五十步之外,那个穿着青衣的女子始终带着笑,从侍从手里接过自己的弓箭,掂量一下重量,心中略有满意,这是平时练习的弓,拉至满月需要半石的力气。
一旁的君策见她真的拉开了弓,而且瞄准的部位明显是乐赟的心脏,心头怒火升腾,上前正准备一把拉住对方举弓的手,而与此同时,一支长箭破空而来,带来的风刃划得她脸颊微疼。
电光火石,在所有人都懵住的瞬间,那位女子梳理整齐的发巾被箭矢带飞,一头乌发散落。
噔——大半截箭矢狠狠没入一棵梨树的树干,露在外头的箭尾颤抖许久才停了下来。
“本王的人,谁给你的权利动手动脚!”
等看清人,才发现是君凌手持不知从何而来的弓箭,清隽的脸上带着尚未消退的薄怒。
看到散落的发,那人抬手一摸,头皮隐隐发痛,不由得脸色漆黑。愤恨挥袖,她咬牙切齿问道,“你这是想要杀人么!”
等等——那人的自称,她是得罪了亲王!
若是大世家得罪了亲王,赔礼道歉即可,可她郑家只是朝中新贵,尚无底蕴,将来还要依靠朝堂发家,若面前这小亲王以大不敬之罪杀了她,旁人都不会置喙一句话。
“杀人?”君凌微眯着眼,一手握弓,嗤笑,“这话不对,本王怎么会残害同类?本王只看到你不问不说,折我皇家的脸面。既然如此,来而不往非礼也!”
君凌本性本就桀骜不驯,一身帝王的气势凌厉而迫人,一时间竟然压得众人不敢抬头看她。
要不是气氛不对,君策险些要笑出声。
什么叫她不会残害同类,不会杀“人”?换而言之,不就是在骂别人不是个人么?
君策松了口气,松开禁锢那人的手,出来打圆场,总不能任由她将事情闹大。
“本王记得,你月底要参加朝中考评是吧?”说着,君凌不知什么时候从腰间掏出了天下剑,单手握着剑身,锋利的剑尖稳稳指向吹弹可破的脸,“你说本王这一下划下去,会如何?”
众人脸色巨变,这是准备动手的节奏?
君策心中一个咯噔,生怕她一个手抖就把人容貌给毁了。
大昭的官场与前朝大夏一脉相承,规矩多如牛毛,细细数来能有上千条,然而其中比较出名的几条就是——出身奴籍者、身体不全者、容貌有损者、不孝之徒不得为官!
郑斌脸色煞白着倒退两步,这种怯懦的举止让她感觉越发气愤,却不敢多说一句话。
君凌眼神冷淡,郑斌退一步,她逼近一步,相较于前者脚步虚浮,她则坚定而决绝,“你若堂堂正正与本王交锋,算你还是个女人,趁本王不在折辱皇家侍卫,尽使些不入流的手段,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!”
脸颊几乎能感觉到箭锋冰冷的温度,郑斌紧张地咽了一口,眼珠子不停往下转,生怕君凌一个不留神就划破她的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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